程昱在大门外敲门敲了一下，就有人开了。
看来一直在等着自己敲门。
从花园穿过去，这栋宅子是程和海到江市第一笔资金回笼的时候买下的，仿佛就是为了标记他的成功。
程昱后半段的童年，就是一个人待在这个偌大的郊区别墅里。
那个时候还年轻的程和海总是会在外留宿，程昱听到别人议论过。
有一次，一个看起来也才二十出头的女人找到这来，程和海当时难得好心情陪程昱在花园里放纸飞机。
也不知道是谁给她开的门，她一路走到这，拉着程昱的手，让他喊她妈妈。
程和海当时目光不明，脸色阴沉。
他看着刚才还一脸温和的父亲，脸色一时恢复到平时暴怒前的景象。
那个女人说，她怀了孕，要给程昱生小弟弟了。
程昱懵懵懂懂，心里却不开心。
难得有一次，父亲也不开心，他忍不住打了那个女人一巴掌。
程昱当时吓到了，阿姨赶过来抱他回房子里去。
他听见父亲颤抖着说。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的。”
那一天的小阿昱，第一次看到了这个男人的脆弱，但他心里居然有一丝得意。觉得爸爸不再会有孩子了，他就是爸爸唯一的孩子了。
可是后面觉得这好像也没什么区别。有没有程和海都不会陪着他。
上一次闹得凶的时候，是程昱从国外回来的时候。
程和海跑到星城甩了他一个巴掌。
说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
程昱就说：“我看你也没把我当儿子。”
或许是年纪越来越大，以前会再甩一巴掌的程和海那天只是颤抖着指着他。
他看着那双皮肤上已经有褶皱的手，才知道这个男人老了。
可是他心里的感觉说不出来，很复杂。
程昱和他母亲很像，一点也不像这个能利益最大化，永远选择正确的道路的程和海。
他母亲也是为了喜欢的人不计后果不问结局。
程和海那是第一次看着这个面容酷似自己的儿子，身上却有着前妻当年和他吵架的种种神态。
门从里面打开，是家里的老阿姨了。
是程家到江市后一直照顾程昱的阿姨，前几年辞职了，也不知道程和海是多久又请回来的。
程昱恭敬喊了一声：“阿姨。”
她担心地看着程昱，应了一声，又不无担忧地说：“等会别和你爸吵架，程总刚才等你回来吃饭，等到饭菜凉了几次。”
程昱满不在乎地点点头，在门口换好鞋子。
程和海坐在沙发上，听见动静后，就把文件放下了。
他目光还是很犀利，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神也不像是儿子，倒像是仇人。
“让老北备车，我们马上去医院。”
程昱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往后一趟：“去干嘛。”
程和海瞪着他：“看你女朋友。”
程昱眼里的怀疑不像是假的。
程和海心里知道这事情中有弯弯绕绕，但今一也算他亲眼看着长大的。
“你在国外和小姑娘谈了几年，回国不认账了？”
出国前那年夏天，薛今一听说程昱回到江市，告诉父母要去看程昱。
看了一眼躺在病房里的程昱，薛今一就决定了天天去，谁都拦不住。
薛家父母心疼女儿，大抵纵容着她，那个时候薛今一说就是照顾朋友而已，程昱又比她小。
所以他们觉得程昱后面出国后，和薛今一交往也是正常的。
连程和海都为这事欣慰了许久。
程昱目光向下，看着桌子上，程和海刚泡的新茶。
程和海以前就有的习惯，遇见棘手的合作，商业上的困难，和生活里不顺心的事，都喜欢用泡茶来缓解心中的情绪。
他看着茶叶浮浮沉沉，程昱不蠢，程和海不管是看着薛家的能带来的物质好处，还是情面，都会让他程昱去“负责”。
“我没和薛今一谈过，不去。”他皱着眉。
程和海一声混账脱口而出。
“当初你生病，人家女儿照顾了你一个夏天，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大家都知道你和今一在一起的事，你就不能让今一难堪。”
他从上往下看着程昱，程昱毫不怀疑，要是程和海拄着拐杖，这个时候拐杖就落在自己身上了。
“她是你女儿还是我是你儿子啊？”程昱浑不在意地说，双手交叉，头靠在上面。
嘴里还嚼着刚才吃完饭买的口香糖。
似乎就是要气着他。
程和海的脚踢踢他的腿：“人家妈妈都给我打电话说你，你让我脸往哪搁？”
程昱皱着眉，腿往旁边搁，压着心里的不爽：“你脸关我什么事？”早上那通电话原来事薛家打来的。
也不知道这事怎么就成了这样。
薛今一也从来没承认过喜欢他的事情。
程昱不是没怀疑过，外面的说法多多少少也听到过一些，
但是薛今一还给他抱怨呢，那些流言蜚语，让她因为他，一直都找不到男朋友，这也是这些年没有和人交往的原因。
程和海出去等他，这个时候阿姨才停下手上的活计，走过来劝程昱。
“小程，你就去瞧瞧吧，那姑娘平时往程家走动的也勤快，总给你爸带点东西。”
“你不在的时候，她还是对你爸挺上心的，以前对你也不错，就当是报个恩情。嗯？”
他最后还是起来了，为了把事说清楚，他总要和薛今一谈谈，免得以后又出现她生病，他就必须马不停蹄过来照顾人的情况。
病房外，程和海走在前面，先和薛母打了个招呼。
把手上的补品拿过去，给薛母说着不好意思之类的客套话。
薛母看着人家父亲都放下公司的事情跑过来道歉了，诚意十足。说话也真挚妥帖。心里也没计较的意思。
想到现在年轻人面皮都薄，尽管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也没给程昱难堪。
薛今一的烧已经退了，刚才醒了一会，吃点粥又睡，她心里也放心。
这时候拉着翠姨，对程和海说。
“那这里就交给小程吧，我要去看看老薛了。”
程和海又说要和他一起去看看老薛。
最后说着说着，留着程昱一个人在病房里，看着薛今一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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