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炼钢厂的铁锈气息似乎还粘在鼻腔里，但垃圾车颠簸在城郊公路上的感觉无比真实。拾荒者——现在或许该叫他“前拾荒者”瑞恩——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把玩着一个能量读数器，屏幕上跳动的曲线与副驾上苏清雪掌心的银蓝纹路微妙地同步着。
“感觉如何，移动的‘宇宙平衡器’？”瑞恩咧嘴一笑，虎牙在仪表盘微光下闪了一下，但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戏谑，多了份探询的凝重。
苏清雪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体内奔涌的“源初之血”并未带来预想中毁天灭地的力量感，更像是一条深藏地底、缓慢流淌的古老暗河。它冲刷着残存的暗红污染痕迹，所过之处留下一种奇异的“洁净”与“空寂”。她能感知到自身血液的每一次脉动，细胞代谢的细微声响，甚至周围空气中尘埃的轨迹。这感知过于庞大和精微，像初次获得显微镜的孩子，被眼前骤然清晰的微观世界冲击得头晕目眩。
“像……脑子里塞进了一整个交响乐团，每个乐器都在即兴演奏。”她睁开眼，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摊开手掌。那枚融合了林风最后印记、晨曦之水、暗影之土的古玉静静躺在掌心，温润的光芒与掌心的银蓝纹路交相辉映，形成一个小小的、稳定的能量漩涡。乌金徽章则稳稳地吸附在她战术腰带上，微微发热，像一颗沉睡的心脏。
“正常反应。”瑞恩瞥了一眼读数器，“‘源血’在重塑你的生命形态，相当于给你换了套更高级的操作系统。古玉是它的稳定器和翻译器，徽章是钥匙和定位信标。头疼脑热、感官过载是必经之路。”他顿了顿，语气严肃起来，“不过，小心它的‘低语’。”
“‘低语’？”
“宇宙的本源之力，怎么可能只是安静地流淌？”瑞恩减速，将车拐进一条通往废弃仓库区的岔路，“它会影响你的思维，放大你的某些念头，尤其是当你情绪剧烈波动，或者接触到特定能量场时。记住，你是容器，是使用者，别让它反过来主导你。林风最后的意志是你的锚，古玉是你的缰绳。”
苏清雪握紧了古玉，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感知稍微沉淀。林风……那个拥抱带来的暖意似乎还残留在意识深处，成为这片汹涌能量海洋中唯一的灯塔。
垃圾车在一个挂着“老张废品回收”破旧招牌的仓库前停下。瑞恩没熄火，只是拍了拍方向盘：“到站了，‘家’。安全屋plus版，加了料的反探测屏障，够冠冕守卫那帮孙子喝一壶的。短期内他们不敢大规模行动，白枢得先回去收拾烂摊子，解释锻炉怎么被‘劫持’了。”
仓库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宽敞和……先进。堆积如山的废弃电器和金属构件巧妙地构成了迷宫般的结构，中央区域被清理出来，摆放着几台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改装仪器、一张行军床、一个简易工作台，甚至还有个小型净水装置。
“条件简陋，胜在安全。”瑞恩跳下车，动作麻利地开始检查设备，“食物和水够一周。你先休息，适应身体变化是当务之急。我得出去一趟。”
“去哪？”苏清雪警觉地问。
“处理尾巴。”瑞恩眼神锐利，“冠冕守卫的追踪小队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虽然主舰被我们暂时唬住了，但散兵游勇还在附近游荡。不把他们引开或者‘说服’掉，这里迟早暴露。”他拿起一件布满口袋的战术背心往身上套，又检查了那把造型古怪的手枪，“顺便，打探点消息。白枢吃了这么大亏，议会那帮老古董的反应很重要。还有……关于其他‘碎片’。”
“‘碎片’？”苏清雪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
瑞恩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熵骸，或者说‘星骸’，并非只有污水处理厂那一个孤例。”他压低声音，“根据拾荒者零散的记录，以及冠冕守卫内部一些被封锁的档案，过去几十年，地球不同区域都检测到过类似的异常能量波动。有的昙花一现，有的被冠冕守卫秘密‘处理’了，有的……则彻底消失了。它们像宇宙投下的种子，或者……碎片。”
他指了指苏清雪掌心的古玉：“完整的古玉是沟通的桥梁，而‘源初之血’是平衡的钥匙。但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为什么是你和林风？我怀疑，污水处理厂那个星骸的降临，甚至深红之冠的出现，都只是更大图景的一角。也许，其他的‘碎片’也在苏醒，或者在等待被唤醒。冠冕守卫想控制或消灭它们，而我们的路……可能才刚刚开始。”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苏清雪刚刚稍显平静的心湖。她以为终结了深红之冠，融合了源血，找回了古玉，旅程就已抵达终点。现在看来，那或许只是一个更庞大、更危险的序幕。
“所以，休息，适应，等我回来。”瑞恩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走向仓库角落一个隐蔽的小门，“记住，‘源血’的低语。守住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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