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除了医院能够偶尔听到议论的声音，走在超市的货架之间，文清只听到人们在谈论买什么东西，谈论价格，谈论孩子的学习，谈论丈夫的缺点，那件事情似乎很快被人淡忘了。医院的事情暂时不用她去负责了，她在那里也帮不到什么。她在想公司在研究什么，她父亲已经承诺将化肥的相关信息文件给她，对于研究只是说了在改进成分，在研究山蛩和麦子之间的联系。而这个神奇的联系为何没有被科学院什么的关注到，而是被公司完全地将信息也垄断起来，化肥的成分也丝毫没有被怀疑，不过毕竟那种物质，那种浓缩物至今应该也没有名字，化肥成分表中还没有它的影子。不过不管是什么东西，现在的研究已经造成三人的受伤，而且是这么严重的伤，文清经过了一排意面，上面已经拌好酱料的图画让她想起了那晚担架上的人皮肤不停地渗出血液。
文清看着购物清单，她只是需要买一些父亲交代的东西，还有生活用品和食品，之后重新回到工作中，去研究一下公司的化肥。她推着车向前走，前面拐过去是乳品区。就在拐弯处，她的购物车刚探出头便看到了另一个头，两个头都停下了。
杜向龙仍然穿得很严实，让人感觉现在还是南方的冬天，他将购物车向外挪了一下，同时看到了文清的脸。两辆购物车就那样停在了原地，杜向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很想留给她一个好印象，让她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但也许光是他那看不全的样貌就已经给人很深的印象了。
“杜向龙。”文清先开了口，倒也说不上惊讶。
“嗯...我来买些东西。”杜向龙说的话像个小孩子在报告。
两辆购物车并排走在货架和冷藏柜之间，杜向龙和文清都去拿了牛奶。
“我从新闻上听说了你们公司发生的事情，都还好吗？”杜向龙想起了今天从电视上看到的新闻。
“事情都在控制之下了。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工作？我好像没告诉过你吧。”
“你车前的牌子上写了你的公司。”
“哈哈哈，这样啊。”
“嗯...要是有什么困难的话，我可以帮你的。”杜向龙补上这一句，他是真心的。
“我们公司会认真对待这个事件的，毕竟公司这边也有责任的...我们老板很负责的。”
“那就好，有什么其他困难，也都可以找我帮忙。”
“那我以后就都去你那加油了啊，可得便宜点。”
“没问题。”杜向龙发自心底笑了一下。
“你笑了。”文清也带着笑意。
杜向龙的笑僵住了，这句话该怎么接？
“你的面罩跟着上扬了一下啊。”文清又跟着笑了一下。
杜向龙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们停在了放牛奶的柜子前，文清只拿了一大瓶牛奶，之后就看着杜向龙那带着皮手套的手连续拿了五大瓶，塞进装了一半的购物车里。
“你的脸为什么总是蒙着啊？”文清真的是好奇，她能看到从鬓角伸到太阳穴附近的“纹身”，那没有被帽子或是面罩挡住。
“只是习惯了，这样比较舒服。”杜向龙把第五瓶牛奶放下后才开始说，他有刻意放缓动作，只为思考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但时间不允许，其实这并不舒服。
“别挡啦，我都看到你的纹身了！”文清挖了个坑。
“啊！”杜向龙想了一下是什么“纹身”。
“就是你脸上的啊，我还看到你脖子上也有呢。”
杜向龙摸了下脖子，还好摸到的是面罩的质感。
“可是纹身不就是为了让别人看的吗，为什么要遮挡住呢？”文清推着购物车向前走着，她认为如果一个人能在自己的脸上也纹身，那么他至少是个有个性的人，这一点是她所欣赏的，但是他却又把它遮住。
“倒也是，那我下回摘下来吧。”
“别下回了，就这回吧。”
“还是下回吧。”
文清看了一眼杜向龙，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捕捉一丝当前的状态，仅凭眉眼至少能看出他没有生气，个人习惯就尊重一下吧。文清只觉得身旁这个人很腼腆很易于相处，在家里应该是那种默默付出的人。他们接下来一前一后地拐到了蔬果区，文清得有一个多月没有与别人一起逛超市了，上一次是和董诗涵一起，但不得不说这比起一个人逛超市要轻松得多，不再是把它看做一项任务，定点地去取需要的东西，两个人的话，逛超市更像是逛街，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虽然她和杜向龙并不是很熟，但对于曾经给予过帮助的人，为什么不熟一些呢？
“我送你的那个浇水壶好用吗？”
杜向龙的面罩又上扬了一下，“很好用，感觉浇花都是一种艺术，之前一直用水管冲水，那些蔷薇还能活着也是没有嫌弃我，”谈到种花，他便有话说了，“对了，我送你的那盆蔷薇，养的时候要注意......”
接下来他们的聊天从工作、家庭、业余生活、购物清单、食物和音乐的口味、纹身和面罩等话题之间反复穿梭，杜向龙放松了许多，这也是他，感觉有生以来和一个女人聊得这样痛快，直到两人的购物清单上的字都被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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