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冷翠城外的平原已然化作炼狱。
钢铁与血肉的碰撞声此起彼伏，利刃切开锁甲的脆响混杂着垂死者的哀嚎。但这并非势均力敌的厮杀——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反抗军的战士们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他们跟随在那位金发王子的身后，仿佛只要追随这道身影，就连死亡都能被征服。
“为了卢恩瓦尔德！“
“为了艾蒂安殿下！“
呐喊声在战场上回荡。每个士兵的剑锋都映照着朝阳，像是握着一缕破晓的光明。他们冲锋的姿态不像是在厮杀，倒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朝圣——每一步都踏着侵略者的尸体，每一剑都斩断束缚故土的锁链。
艾蒂安的白马人立而起，前蹄沾满敌人的鲜血。王子手中的王室佩剑划过一道炫目的弧光，那个不可一世的年轻贵族甚至来不及求饶，头颅便已飞向半空。惊恐凝固在那张养尊处优的脸上，至死都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们——“
王子抓住飞落的头颅，高举过顶。鲜血顺着他的臂甲流淌，在肘关节处滴落，在晨光中如同一串串红宝石。
“胜了！！！“
刹那间，整个战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那声音像是千万只囚鸟冲破牢笼，像是被铁链禁锢的巨兽终于挣断枷锁，更像是垂死的雄狮在生命最后一刻发出的、最壮烈的咆哮。声浪震撼云霄，连翡冷翠古老的城墙都为之颤动。
城门在沉重的铰链声中缓缓开启。艾蒂安一夹马腹，白马踩着满地敌骸向前奔驰。在他身后，战士们自动列成仪仗队形——尽管铠甲残破，尽管满身血污，但他们挺直的脊背却比任何华丽的礼服都更庄严。
阳光穿透云层，为这支浴血归来的队伍镀上金边。城内的平民挤在街道两侧，有人痛哭流涕，有人跪地祈祷，更多的则是不可置信地揉着眼睛——他们以为永远消失的王室纹章，此刻正在那位金发王子的披风上熠熠生辉。
老城主维伦站在城门中央，颤抖的手按在胸前。当艾蒂安的马蹄踏过吊桥的瞬间，老人单膝跪地，花白的头颅深深低下：
“恭迎...卢恩瓦尔德的朝阳。“
王子翻身下马，染血的佩剑铿锵入鞘。他扶起老城主时，指尖传来对方枯瘦手臂的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一个绝望太久的灵魂，终于抓住希望时的战栗。
“我回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赫敏坐在城垛上晃着双腿，翠绿眼眸倒映着这感人一幕，嘴角却勾起甜美的弧度——
在所有人看到的金色荣光之外，她清晰地看见：艾蒂安脚下的影子，正诡异地扭曲成某个黑发少年的轮廓。
“哥哥，这就是你告诉我的原初吗？”
艾蒂安转过身，目光扫过大厅中伤痕累累却目光灼灼的战士们。尽管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的痕迹，但他们的眼中跳动着同一种光芒——那是久违的、名为希望的火种。
当最后一名士兵退出大厅，老城主维伦轻轻合上厚重的橡木门。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波斯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老人颤巍巍地走向壁炉，那里挂着幅已然泛黄的画像——年轻的先王正搂着他们的肩膀，三张笑脸定格在最好的年华。
“孩子，你和他真像。“维伦的手指抚过画像，枯瘦的指节在画中先王的面容上停留，“不仅是样貌...连握剑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艾蒂安站在窗前，金发在夕阳中如同融化的黄金：“父王经常提起您，说您是他唯一的挚友。“
“呵呵...“老人的笑声带着旧日回响，“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记得我和你父亲、你叔叔三人，当年骑马穿越黑森林的日子...“他的目光穿过时光，仿佛又看见三个年轻人围着篝火畅谈理想的夜晚，“真是岁月如梭啊。转眼那个哭鼻子的小王子，已经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领袖了。“
炉火噼啪作响。
“接下来准备去哪里？“维伦突然问道。
“东边。“
老城主斟酒的手微微一颤。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中摇晃，映出他骤然凝重的面容。作为曾经的王国重臣，他太清楚那些秘密运输的车队去向何方——整座卢恩瓦尔德的尸体，正如朝圣般涌向那片被诅咒的土地。
“那是条...危险的路。“老人将酒杯递给艾蒂安，杯底与桌面相触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如今的世道，有时活人比亡灵更可怕。“
“我知道。“王子接过酒杯，却没有饮下。他的目光穿透东窗，仿佛能看见地平线外翻涌的黑雾。
“对了，“维伦突然皱眉，“你叔叔呢？那个总爱耍滑头的小子没跟着你？“
艾蒂安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他...失踪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壁炉的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恍惚间竟像是画像中三个年轻人中的两个，正等待着第三道身影归来。
“维伦叔叔...“艾蒂安突然抬头，“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尖耳朵、绿眼睛的少女？“
老人花白的眉毛扬起：“啊，那个古怪的小丫头。“他指向窗外城墙，“攻城前她就坐在垛口上，还说什么'英雄要来'的怪话...“枯瘦的手指敲了敲太阳穴，“你们出现后，她就化作光点消失了。“
艾蒂安望向东方的夜空，嘴角勾起释然的弧度。
原来如此。
赫敏已经先行一步，正如她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的风格——永远快人一步，永远神秘莫测，永远...
在命运织就的网上，率先振动那根最关键的丝线。
“孩子，你要小心...“
维伦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那双看透世事的老眼凝视着艾蒂安，恍惚间仿佛穿越时光，看到了几十年前同样在这个书房里，与年轻国王促膝长谈的场景。壁炉的火光在他皱纹间跳动，为每道岁月的沟壑镀上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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