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的日光灯管发出电流声，陈默的指甲在键盘缝里抠出血丝，屏幕上ST天业2023年年报的“存货”条目像块烙铁——8.7亿的锂矿库存数字泛着蓝光，在烟雾缭绕的网吧里显得格外刺眼。
“这他妈比母猪产仔记录还厚！”沙哑的川普口音突然在身后炸开。穿褪色工装裤的瘦高男人叼着玉溪烟，乱发间露出道蜈蚣状疤痕，从眉骨蜿蜒到耳根。他用满是老茧的手指戳着屏幕，“2019年锂矿存货周转天数278天，去年变成413天——狗日的石头还能下崽嗦？”
陈默猛地扭头，看见对方电脑屏幕上正是自己关注的《ST天业存货迷雾：消失的锂矿与幽灵仓库》。“你是……财报猎人？”他盯着男人手腕上的旧表，表盘裂痕里卡着半片枯叶。
“喊老子老刀。”男人吐着烟圈，熟练点开自然资源部官网，“青海锂辉的探矿权去年12月31号到期，但你看今年一季报——”他调出ST天业库存明细，“锂矿存货反而从8.7亿涨到9.2亿，新挖的？用意念挖矿嗦？”
审计报告的死亡通知书
凌晨三点，陈默在打印店老板的骂娘声中抢出刚装订的审计报告。致同会计师事务所的红章下，加粗字体像道死刑判决书：“由于无法获取充分审计证据，对持续经营能力存疑，出具无法表示意见。”
“这玩意儿要命了！”打印店小妹嚼着槟榔，猩红的唾沫星子溅在“存货”二字上，“上个月有个老板印完这个，第二天就跳楼了。”她指了指墙角的消防栓，金属表面还留着道新鲜的磕痕。
陈默冲回网吧时，老张的语音轰炸塞满微信：“兄弟别信那些审计狗！他们去年还收黑钱给乐视出无保留意见呢！”附带的三亚游艇夜景照里，ST天业副总的秃顶在霓虹灯下泛着油光，身后站着的比基尼女郎正对着镜头比耶。
“刀哥，这审计意见啥意思？”陈默把报告拍在油腻的电脑桌上。老刀用烟头烫着“无法表示意见”几个字，火星溅在“存货”条目上：“就是说审计所发现公司账本是坨屎，但连屎里有几根骨头都数不清。这种票，十个有九个要退市。”
散户绞肉机的狂欢
次日早盘，ST天业竟高开3%。王胖子举着煎饼冲进营业部，芝麻粒随着吼叫飞溅：“利空出尽！要摘帽了！”他的围裙上沾着新的油渍，袖口还挂着昨晚烧烤的焦痕，“你看龙虎榜！拉萨天团又加仓五千万，章盟主跟着买了八千万！”
陈默盯着分时图上诡异的锯齿波，每笔千手大单出现后，总有数十笔零碎卖单精准砸盘。老刀的微信突然弹出：“看Level2数据！主力在23.88价位埋了八千手托单，但撤单速度比发廊小妹脱裤子还快！”他调出逐笔委托，发现那些“机构通道”的买单，MAC地址竟全集中在杭州某写字楼的35个IP——那是着名的“散户收割基地”。
“最新消息！”贵州老哥挥舞着手机挤过来，屏幕上的微信群截图里，所谓“高新城建借壳文件”盖着模糊公章，发文日期却是两天后，“我表弟在管委会，说这是提前泄露的内部消息！”
致命直播与消失的仓库
深夜直播间，“涨停敢死队”主播用激光笔圈着谷歌地图：“这就是ST天业的锂矿仓库！”画面里，青海某处戈壁滩上几排蓝色屋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陈默刚要截图，老刀的视频通话突然弹入，画面切换成自然资源部的卫星遥感监测系统：“老子查了官方数据！这坐标去年还是空地，今年三月突然‘长’出仓库——但探矿权早特么过期了！”
陈默的冷汗浸透T恤。他调出ST天业运输费用明细：2023年锂矿运输费仅37万元，按青海到华东的运费标准，只够拉十车皮锂辉石。但年报显示全年销售锂矿价值5.8亿，按市价需要两万车皮——除非这些锂矿能自己长腿跑到工厂。
“这他妈是量子传输啊？”老刀的笑声像砂纸打磨生锈铁管，“我给你算笔账：假设他们真有锂矿，运输费至少得五千万，但财报里连零头都没有。”
暴雨前的最后狂欢
周五收盘，ST天业奇迹般涨停。王胖子在烧烤摊拍着陈默肩膀，油渍蹭上他的袖口：“大学生就是书呆子！看哥今天又赚个貂！”他指了指李姐的新皮草，后者正用东北腔打电话：“再加五百万杠杆！把老娘的棺材本押上，摘帽后直接换大G！”
老张的语音带着海浪声传来：“下周一停牌重组！哥在证监会门口蹲到红头文件了！”视频里晃过盖着骑缝章的公文，但陈默注意到文件编号格式与证监会官网公告不符——尾数多了位数字。
深夜，陈默在审计报告第47页发现脚注：“重要仓库因疫情管控未能实地盘查”。他搜索仓库地址，谷歌街景显示锈迹斑斑的铁门上贴着封条，落款日期是2019年11月——比ST天业声称“开始存储锂矿”的时间早了两年。
暴雨砸在网吧玻璃窗上，股吧突然涌出数百条新帖：“重大利好！央企接盘！”发帖ID的IP地址清一色显示云南瑞丽。陈默颤抖着按下卖出键，系统弹出提示：“该股票已触发重点监控，暂停融券卖出。”他望着账户里的21.3万，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钱够花就行，别总想赚快钱。”
老刀的电脑屏幕右下角，证监会举报回执闪烁：“您举报的ST天业案已受理，编号***”；李姐的白貂袖口污渍经鉴定为宠物貂毛，与她炫耀的“紫貂”不符；卫星地图上的“锂矿仓库”在凌晨三点突然消失，谷歌更新日志显示“数据校正”；王胖子的手机收到神秘短信：“收网前再拉10%”，附带代码“XS-72”，与老张在缅甸使用的加密频道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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