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249.大傩之礼（二）
张角轻抚剑锋，剑光照在脸上，她苍老的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
谁也看不出，那是兴奋？是悲伤？还是感慨？
可是如果你看到她略带湿润的眼睛，你就会看出她只不过是在怀念。
怀念以往那段在东观修史时，充满了欢乐兴奋，也充满了痛苦悲伤的岁月。
她握住剑柄，慢慢地拔剑从枯黄的九节杖中拔出。。
剑尖垂落着，她佝偻的身子，却突然挺直。
她已完全站了起来，就在这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变了。
就像一只蜷缩在竹叶堆里的青蛇，忽然挺直了身子，鳞片闪烁寒光。
她的人也一样，就在这一瞬，她的人也发出了光。这种光芒使她突然焕发生机。
一瞬间好似年轻了三十多岁。
一个人怎么因为拔出一把剑而突然焕发生机？
这是否因为，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装神弄鬼的巫婆，而是一个策马边关的潇洒儒生？
在她的对面，另一个儒生也把剑柄轻轻握住。
她们都不想再等，多留对方一息便要多生一分眷恋。
她们几乎是同时出手的。
没有人能看得见她们拔剑的动作，她们的剑忽然间就已经闪电般击出。
就在这一瞬间，她们的肉体变作两只蝴蝶，像是风中的落叶那样相互缠绵。
因为她们已完全进入到了杀死对方的状态。
她们是并州边塞与庐江蛮部，杀人不眨眼的大军统帅。
精神已超越一切，控制一切。
剑光流动，东观走廊的外枫叶，化作碎屑，蜜蜂般狂舞。
可是她们看不见。在她们心目中，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已不存在，甚至连自己的肉体也已不存在。
天地间唯一存在的，只有对方的剑。
只有皇家园林才能找到的百年古枫，粗大的树干被她们的剑锋轻轻一划，就断成了两截。
躲避不及的小黄门被割断了脖子，安静地看着自己喷血的尸体。
她们眼中根本就没有这棵树，也没有这个人。
东观之外，茂密的皇家枫林，在她们眼中只不过是片平地，她们要杀到那里，就杀到那里。
世上已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她们的杀意。
枫树一棵棵倒下，满天枫叶缤纷。
流动不息的剑光，却忽然起了种奇异的变化，变得沉重而笨拙。
“叮“的一声，火星四溅。
卢植的剑断了。
剑尖留在树干上。
剑身留在掌心中。
剑斗却没有停止。
谁先停下，谁的脑袋就要落下。
张角手中的尚方宝剑，没有半分迟疑。
顷刻间，长发如丝带般飞向苍天。
卢植的头发。
卢植还未死，头发已经被张角斩中。
张角手中的剑，依旧不停，似乎只要卢植不死，剑势便如水流般没有尽头。
卢植也不曾停下，她已经陷入绝对的劣势。
在战场上，没人会给你喊停。
只要疏忽片刻，眨眼般的差距，下一刻人头从脖子上滚落。
她不是第一次濒临死关，战场上随时都有被小兵斩首的可能。
要改变这种必死命运，只有舍生忘死。
只有把生命当作赌注，兵行险招，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必须是谁也想都不到的绝招。
就连卢植自己也想不到。
满天飞舞的落叶，忽然全都散了，本来在动的，忽然全都静止。
绝对静止。
除了这柄不停震动的剑之外，天地间已没有别的生机。
张角脸上忽然露出种恐惧之极的表情。
她明明自己的剑刚才还在手里。
可现在，长剑飞了出去。
她的剑距离卢植的喉咙只差一分。
一分的距离便是生死一线。
作为冀州曾经最强大的用剑高手，她很清楚，要弥补这一分的距离，必须做出一些劲道与掌控上的牺牲。
她的手掌对剑柄的包裹，稍微向末端的环首靠了一些，并且为保证剑尖的速度，能轻松划过卢植的咽喉，让卢植无法反应，她甚至没有把剑柄握实。
便是这一瞬间的破绽，剑被击飞。
肾上腺素的分泌，甚至没让她注意到开裂的虎口，此事正在渗血。
卢植双手握剑，把全部力量汇聚在一起，就像西园骑士击打草地的马球那样，击打剑身的重心，把张角手中的长剑全力打飞。
没有哪个傻子会这样挥剑，并保证一定能预料到对手会犯下如此罕见的错误。
要知道，眼前的张角也是一位用剑大家。
可卢植做到了。
……
……
竹帘狂摆，寒风扫荡。
张角的人就像石像一般钉在走廊，凝视手上的剑锋，轻飘飘地一剑刺了过去。
她的剑已经被卢植击飞了出去。
九节杖却还系在腰间。
以杖代剑，比低头认输更有把握。
她的功力早就参透到，能用竹杖刺穿刺穿人的咽喉。
几乎是长剑飞出去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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