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格此次所用的蛊术为发蛊。
即利用人的头发为蛊，远在千里之外也能杀死头发的主人。
施法完毕后，蒙托原本披在肩后的头发竟诡异地蠕动起来，一根根爬上蒙托的脸颊。
蒙托一惊，忙用双手去抓那些蠕动的头发，结果反被缠在其中挣脱不开。
下了蛊的发丝在蒙托脸上徘徊扭动，最后分批钻进他的嘴巴、鼻孔当中。
这种发蛊一旦发作，其过程极其残忍，死者的头发会钻进嘴巴、鼻腔，让人痛苦地窒息而亡。
蒙托双手抱脸，死活挣脱不开，难受得在地上打滚，想喊都喊不出来。
身后之人不明处境，干着急也帮不上忙。
连我们这边的人都不忍心看下去。
蒙托在地上用手肘和膝盖撑地，一点点朝篝火的方向爬去。
他猛地将脑袋探进篝火当中，满头的花白长发瞬间被燎成灰烬。
蒙托手背、脸颊都被不同程度地烧伤。
赵格眉头一皱，看样子没料到蒙托竟是个对自己下手如此狠的人。
蒙托此时满身灰土，头发被烧没了，满脸火烧痕，狼狈不堪，但仅剩的那只眼球中依旧散发凶光，恶狠狠地盯着我们，活脱是个厉鬼。
“我原本还在考虑要不要饶你们这群小鬼的命，没想到你们恶毒手段用尽，数次想取我性命，那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可都是你们自找的了！”
说着，他从篝火里抽出一块木炭，用手指擦了些炭粉。
一部分在额头上划个符咒，一部分涂抹在牙齿上。
这种巫术大有来头，且流传已久。
《楚辞·招魂》中记载南方有术：“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
其中“雕题”指在额头画符，“黑齿”意思是把牙齿染黑，用这种方式使施术者达到通鬼神的目的。
这种术法过于古老，有人认为最早开始于新石器时期，没想到几千年过去了依旧有人会使用。
这还不算，蒙托又从祭坛下捧出一把乐器，名为五弦瑟，又命身后三人各自手持牛尾，随着蒙托弹奏五弦瑟，几人操牛尾而舞。
《吕氏春秋·古乐》有云：“三人操牛尾，投足歌以八阙。”
古帝王朱襄氏在位时，天下五谷不生，其臣属士达制造了五弦瑟召唤阴气安定众生，朱襄氏发明了《总禽兽之极》这一乐舞。
据说乐舞与五弦瑟一同出现，可召唤极阴之气，堪比仙体。
加之蒙托都搬出了雕题黑齿这一套，说明他接下来要召唤的东西无比强大，所以他在发蛊发作之前考虑的是要不要使出这一杀招。
赵格的发蛊，则是激怒他的最后一步。
此时我凭借那条肉蛀虫的残存精气，恢复了不少气力，已能勉力再战。
蒙托一首巫曲奏罢，在牛头敖包的最下层发出沉闷的响动。
牛头纷纷被震落，埋在最深处的，是一口漆棺。
棺盖被弹飞，从中站起一人，身披五彩经文布，内罩金丝软甲。
见到那家伙的一瞬间，我、陆加爵、哑巴三人的头皮瞬间发麻，冷颤传遍全身。
被蒙托藏在棺材里的非是别人，正是咴野子！
不，准确的说，是林仲修的残魂占据了咴野子的尸身。
蒙托是怎么把咴野子搞到手里封印起来的？
此刻无暇顾及这些，随着蒙托手中五弦瑟每弹奏一声，咴野子的尸身便挪动一下，且动作越来越流畅。
咴野子站在一堆牛头骨当中，右手一挥，脚下的头骨便有了生命一般，互相叠起来，托着咴野子向我们这边飞来。
赵格向后退了一步，低声对我说：
“该你的了，我带的蛊不够了。”
我眉头微蹙，心想这小子还挺懂得急流勇退，风头都让他出尽了，把人惹恼了，最难对付的留给我。
眼见咴野子离我们越来越近，赵格仍然不做任何防备，估计是真没辙了。
所有人的希望忽然全寄托在我身上。
既然到了殊死一搏的时候，我也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咴野子身上的经文布和金色软甲结合，能够抵御子弹和法术的攻击。
只有召唤五猖兵马才能和他掰掰手腕。
我走到最前，再次手掐诀口念咒，脚踏禹步呼唤兵马，召唤红狐在内的所有兵马寄于我身。
霎时间阴风四起，恶嚎漫天。
眼前涌上一道黑气，整个人便陷入一种既疲乏又充满力量的矛盾感受之中。
疲乏是阳气消耗太快，仿佛身体在被掏空；充满力量则是在兵马的加持下，随便动一动就能蹿出去三丈远。
我右手握拳，脚下一使力，整个人飞也似的冲上战场。
一拳轰出，手上冒出团团黑气围绕。
咴野子掌心向前推出，脚下的牛头骨纷纷涌上前试图拦住我。
与我手上黑气接触到的头骨，瞬间碎成几十片。
眨眼间我已冲到咴野子面前。
咴野子不得不打出一拳跟我对撞。
一人一尸僵持不下。
表面上看我与这妖仙战了个平平，但我心中很清楚，这样的状态全凭胸中一口气吊着。
一旦我泄了气，收回拳头，就再也发不出下一招。
不过达到这种能和妖仙碰一拳的程度我已极其满意。
只是这一拳恐怕僵持不了多久，身后已无人能代替我上场。
我来拖延的这几秒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心中刚要绝望之时，身后众人一阵骚动。
偷眼看去，只见老萨满李满道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挣脱李阿花的双手。
阿花哭着求李满道不要上前。
李满道摇摇头，微声道：
“孩子，现在才是需要我们这些萨满的时候呀。”
他摸摸阿花的头，步履蹒跚地走上前。
江泉、陆加爵和项月甜三人拥上前搀扶李满道，却被老萨满一把推开，他努着嘴，摇了摇头：
“我自己来。”
李满道环视四周，从地上拔了两根白茅草，左右手各一支。
摇晃着瘦不经风的身子，一步一步一步走到战场上。
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老头儿要干什么？
孱弱的身躯被人用手指头戳一下就能栽倒，手里握着两根草杆就敢兀自前来挑战妖仙，这不是找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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